第二百三十三章 夜半敲窗人
房后真的有一团黑，那团看不出轮廓的黑，比周围的黑更浓重，更阴森。
今天的夜晚连一颗星星都不曾有，夜的黑本身就像一大团黑气，张牙舞爪地吞噬着各种物体的轮廓，让所有消失轮廓的物体，融汇成更大的黑气。
柳丁越来越接近那一团黑，那一团黑静止了，似乎在观察逼近的一团黑。
“谁？大晚上敲人家窗户，你要干什么？”柳丁率先打破静谧。
那边的一团黑没有作声，却在默默移动，看来是想跑掉。
柳丁的小短腿跑起来速度还是有的，那团黑没有他的速度快，柳丁眼看着就撞上那团黑，人没撞上，手里的烧火棍举起来砸下去。那团黑突然在柳丁的眼前消失了，柳丁举着棍子向前划动，棍子感受来的信息都是空气，正要往前走找找，被地上软乎乎的东西绊了一下，扑面倒下去，手里的棍子跟着飞了出去。
原来那团黑是一个人，被柳丁的棍子打中，躺倒在地上。柳丁不知，向前走的时候脚被绊上了。
“你是谁？”柳丁的手摸索着抓住地上的人的手臂，用力拉起来，地上的人像一堆肉一样，又倒了下去。
柳丁有些害怕，不会是自己一棍子把人打死了吧？想到这，柳丁的一只手再次摸索着摸到那个人的脑袋，寻了一会儿，找到鼻子，在下面探了探，感觉到还有鼻息，才放下心来。
可地上的人应该是昏厥了，柳丁没有办法，把那个人背上跑回了家。
母亲不知什么时候出来，站在院子里观望，见儿子背着一个人回来，吓得呼哧呼哧大口喘着粗气。
柳丁把人背到西屋，转过身体背对着火炕把那个人放下，母亲打开灯，炕上的人竟然是房瑞东，房瑞霞的哥哥。他的脑门上还有血迹，应该是柳丁打中的脑袋，才昏过去的。
“房瑞东？”柳丁惊呼起来。
“老房家的大儿子？他跑到人家敲什么窗户啊？他妹妹三霞，不是和神婆是同学吗？”柳母皱着眉头不得其解。
柳丁走出西屋，把一条毛巾扔进洗脸盆里，完全浸湿后拧出来，走进来，把湿毛巾盖到了房瑞东的脸上，房瑞东被冰凉的毛巾一激，醒了过来。手脚开始挣扎着动起来。脸上的毛巾被他划拉下来，慢慢睁开双眼打量着屋内，眼睛从柳丁和柳母的身上划过，突然坐起身。
“我怎么跑你家来了？”
“大晚上你敲人家后窗户，我还要问问你要干什么呢？”柳丁看房瑞东一脸懵的表情，看着好像不是在装。
“你胡说，我在家睡觉睡得好好的，敲人家窗户干什么？”房瑞东一脸委屈地低吼。
“你不胡说，我又怎么会在人家后窗户把你抓住？”柳丁看着房瑞东不像是伪装，但是这个事不说明白也没法解释啊。
“哎呀，头疼，头怎么这么痛啊？”房瑞东两只手抱头，痛苦地哼哼。
柳丁心慌了，这要是把房瑞东打坏了，人家闹上门，自己一个人出去抓敲窗户的人，又没有人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房家不是善茬子，惹上了他家不就是惹祸上身了嘛。
“走吧，我把你送回家！你还能走路吗？”柳丁现在已经急于把房瑞东弄走了。
“头疼啊！”房瑞东像没有听见柳丁说的话一样，依旧是抱着头在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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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办法，柳丁只能硬拉扯着房瑞东背到自己的身上，母亲在后面跟着，娘两个把房瑞东送回房家。
房家的屋里还亮着灯，院子门也没关，柳丁背着房瑞东走进去，房瑞东的母亲李大秀看到，“啊”的一声，跌坐在炕上。
“李大秀，你儿子倒在外面，我儿子看见了，给你送回来了！”柳母没有等儿子柳丁说话，自己先说话了，她说的明白，房瑞东自己倒下，柳丁帮着背回来，理论上房家是要表示感谢的。
李大秀听到柳丁母亲的话，才缓过神，站起身两只手还掐着腰，不甘心地说：“我儿子倒在地上？刚刚在家里都是好好的，为什么倒了？我可怜的儿啊，快让妈看看，哎呦，脑袋上怎么还有伤啊？这分明就是被人打了！”
“你什么意思？我们给你儿子送回来还送出毛病了？走，柳丁，背起来，给他送到刚才倒下的地方，咱可不做好事了，好心都被当成驴肝肺了！”柳母深知李大秀没有那么好搪塞，反倒是做出更加理直气壮的事，逼着李大秀低头。
“别！别的啊！给我们背回去放那哪行啊？行了，谢谢你们娘俩啦！明天一早我带他去医院看看，到底伤得重不重！”李大秀客气话先说了两句，丑话自然也少不了的，她说话的同时，心里也在盘算着，儿子大晚上出去，肯定没干好事，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被柳家小子抓住给送回来，不知道伤情怎么样，先把人打发走，回头再做打算。
柳丁母子沿着原路往回走，柳母前后看看，贴近儿子悄声说：“明天李大秀家来闹，就说咱们俩一起出来抓的，房老大敲人家窗户吓唬孩子，我们做邻居的才出去看看的，千万不要承认打了他，我瞧着房老大伤在头上，怕不好！”
“这，这能行吗？还没看看那孩子呢，那孩子第一次一个人住，不知道有没有被吓到！”柳丁想到吴翠哈家住着的马尚顿时着急起来，小腿飞也似地跑快了，柳母只得跟在儿子的身后跑，两个人顷刻间就跑到吴翠哈家门口，柳丁从身上摸出钥匙打开门，跑了进去。
马尚听不到敲窗的声音，反倒更加害怕了。心都要提到嗓子眼儿，等着那个敲动玻璃的声音，那个声音在夜里听着浑厚有力，每一下触动玻璃，都会传动到木制窗户框，木头伴随玻璃清脆的响声过后，压轴一样发出“嗡嗡”的闷响，响声交相发出后，男人的呼吸声，夹杂其中。
马尚听着这些声音，可以说是胆战心惊，可是听不到这些声音的时候，仿佛听见一记木棍划破黑夜的动静，之后就寂静得犹如石沉大海。这样的等待让马尚的心跳几近静止，他不敢呼吸，每一下心跳都担心会被外面的不明物体听到，从而发现屋里自己的存在，窗外的黑，好像随时都能破窗而入，涌进来吞噬自己。
马尚忽然感觉自己这个被自己认为顶天立地的男人，竟然如此渺小，黑暗包围了所有的除这间屋子以外的空间，自己渺小到了蝼蚁一般，只需要一点点溜进来的黑暗，就可以把自己粉碎，渣儿都不剩，曾以为自己长大了，曾以为自己可以无惧困难，即使离开父母，独自也可以生活下去，此时此刻，马尚意识到了，自己臆想的都是自以为，自以为的都是错觉。
“咚咚咚！”响声打破无尽的黑暗传来，不过是敲击门板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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