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八章 春红的哭声
吴翠哈一个人坐在西屋的大炕上，无法言喻的心情，让她感到茫然，自己就是对二大爷吴老二上吊死有所不平，对二大娘一个人可怜的境遇做了自己想做的，也是自己认为该做的。
一只烧鸡就导致了老太太的死亡，这也太可怕了！
吴老二死了，以后遭罪的是老太太，吴老二一个大男人，即使年老了，尚不能对子孙的虐待忍耐下去，剩下的老太太，和案板子上的一块肉没有分别。
吴翠哈现在后悔了，后悔从城里回到乡下，后悔为二大爷的死难过了，更后悔买了烧鸡去看老太太，如果没有回来，如果得知吴老二去世，轻描淡写地难过一下，接着过自己的生活，现在就不会有这样的麻烦。
那么，如果吴老太的死和那半只烧鸡有关系，自己会不会变成杀人元凶？吴翠哈不寒而栗，吴老太真的被烧鸡卡死，烧鸡就是凶器，自己就是送去凶器的恶人，吴翠哈捂住一张脸，真希望一切都不曾发生。
小偏房里，张喜已经蹲在吴老太的身边在观察，吴老太的脸已经没有任何血色，眼睛向上翻，看不到眼仁，白眼仁已经变成青灰色，瘦小枯干的吴老太蜷缩在地上，手里死死握住一块鸡肉。
张喜探了探口鼻，没有呼吸，看来吴老太是真的归了西。
“吴祥霖，嗓子眼里卡住鸡骨头了？这种情况去医院，或许还能救治，要不？”张喜试探着问，自己心里明白，人已经死了，不可能有救。
“这不都咽气了嘛，不用去医院，路上一折腾，活不了！您看着该做什么做什么吧！”吴祥霖当即否定，心里暗暗骂着白事先生张喜，就算老太太还有气，都不能去治。
“其他人都请出去，我要给老太太净身换衣服了！”张喜吆喝一声，屋里的人陆续向外走了。
直到只剩下吴祥霖，张喜才问：“老太太是怎么卡的？好端端地吃烧鸡，不能卡住啊？”张喜不死心地追问。
“哎呀，吴翠哈来闹，因为我爸去世不满意，和我比划，我妈正吃鸡，从炕上冲过来帮忙，扑倒吴翠哈，我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按住我妈，吴翠哈，吴翠哈才跑掉的，不然我妈，我妈和她没完！”吴祥霖一口气说出来，说的过于急促，都没有磕磕巴巴。
“吴翠哈买了烧鸡看你妈？”张喜问道。
“是啊，吴翠哈这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算命的，脑袋不正常，我爸都死了，还用得着她来看我妈啊？买烧鸡我也不领情！我妈的死和她有直接关系，我告她也不过分！”吴祥霖说着说着，思路似乎明确了，停了下来，眨着眼睛。
“那你可不应该，吴翠哈不管怎么说，也是你堂妹，人家也是好心来看望老人，你们一笔写不出来两个吴啊！”张喜看出来吴祥霖在打歪主意，便引导着说。
吴祥霖居然连连点头，赞同地说：“也是，我自己的堂妹，应该不至于，要不是堂妹，我肯定得告，不拿钱可不能完事！”
张喜看着吴祥霖，惊出一身冷汗来。
吴老太因为是卡死，死的时候的身体痛苦地蜷缩在一起，这会儿身体还是僵硬的，张喜和吴祥霖给老太太脱衣服净身有些为难了。
“吴祥霖，你妈就躺在地上净身？”张喜指了指地上的吴老太问。
“呃，张先生，你说我妈要是在人家的炕上做这些身后事，人家会不会讹我们家？别到最后再让我们家出钱！这个钱我们不能出！这个小偏房，他家原来是孵鸡崽子的地方，我爸我妈来了，给他家收拾得干干净净，凭什么找我们家要钱！要钱没，没有，要命，命一条！”
吴祥霖虽说是在问话，自己就说激动了，脖子上的青筋迸得鼓溜溜的，随着说话的节奏一跳一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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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还管那么多干嘛，咱俩把人抬到炕上净身吧，都处理好了，装棺材里拉你家院子里停着，就好办了！”张喜建议着。
吴祥霖想了一会儿才点头答应，两个人把老太太抬起来放到炕上，但是老太太的身体依旧蜷缩着，连身上的衣服都很难脱下来。
“张先生，这可怎么办啊？我妈她，她这样，我们怎么继续啊？”吴祥霖没了主意。
张喜也挺为难，做了这么多年的白事先生，还真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他挠着头在思考，忽然发现老太太的手死死攥着的鸡肉，伸出手试图把鸡肉拿下来，无奈鸡肉攥得太紧，根本拿不下来。
吴祥霖望着张喜，急得脑门儿都冒汗了。
“吴家老嫂子！我是张喜！你信我的话，把手松开，我给您净身换上干净的衣服好上路，然后给您买一整只烧鸡拿着！您放心，保证是五斤左右的大公鸡，给你烤得兹拉冒油的！”
张喜的话说完，吴老太的手奇迹般松开了，那块被攥得死死的鸡肉，从手心里掉出来。
“张先生，还真有您的啊！”吴祥霖喜出望外了。
门外传来哭嚎声，吴祥霖听出来是自己媳妇春红的哭声。
“哎呦我的天啊！我的那个妈呀，你怎么就这样走了啊！让我们，让我们可怎么活下去啊！”
春红悲悲切切的哭声由远及近，直至门口，“咣当”一声，门被撞开，春红扑倒在门口，哭得撕心裂肺的。
“春红，你出去！这里女人家不得近身，对咱妈不好！对活人也不好！”吴祥霖大声说，声音压过了春红的哭声。
“啊？这样啊？那我先出去了！”春红麻利地站起身，脸上一个眼泪疙瘩都没有，镇定自若地关上门离开了。
张喜摸摸老太太的胳膊，明显感觉到胳膊不再僵硬了，就试着脱老太太身上的衣服，身上的夹袄很贴身，想要脱下来几乎不太可能。
张喜拿出一把刀，把袖子部分豁开，接着想把衣襟儿也用刀打开，吴祥霖惊叫道：“张先生，你把衣服都弄坏了，万一平时干活穿穿呢！”
张喜立刻黑下来一张脸，没好气儿地说：“死人的衣服，你家一点不忌讳？这衣服，给狗穿都不带穿的！要我说，你是怎么对你妈的？不怪人家吴翠哈来找你闹！”
“哎呀，我就是这么一说，你别当真，接着做！”吴祥霖也发觉自己的话说得不对劲儿，赶紧把话拉回来。
吴老太的一条腿的大腿骨都支出来好大一截儿，骨头在单薄的皮肤里，随时都要冒出来。看着那条瘦得皮包骨头的腿，十分怵目惊心。
“你妈这腿？是骨折了？”张喜疑问地看着吴祥霖说。
“这不是，我爸那个事，砸到我妈了，腿当时就折了，操办我爸后事，没抽出时间去看看嘛！张先生，这个事，你可不能说出去啊！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啊！”吴祥霖变得表情凝重，很认真地嘱咐张喜。
“胡闹！腿折了，还能等？要是你的腿折了，你不去看，就在家等着啊！”张喜气得手在哆嗦，吴老太骨折的腿，下半部分都是青紫色的，伤成这样都不去救治，这简直让人没办法想象，人活着时候遭受了多少痛苦。
“我，我的也一样，治病不是要花钱吗？花那么多钱，也不一定治好，那不就白花钱了？我也没办法，人穷啊！”吴祥霖咆哮起来。
张喜的埋怨让吴祥霖不满，虽然母亲的腿伤他并不知道，但是被人责备还是心生怨尤的！
父亲死后，家里一直在忙碌中，操办父亲的丧事，根本没有想到母亲，只是脑子当中转瞬即逝地思考过一下，父亲走了，母亲怎么就起不来炕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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