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巡检
赵坤眸中闪过一缕精光。
他没想到这李大牛看着五大三粗,心思却是如此敏锐,缓缓开口道:“不错,某家确实还差最后一步。”
“我们风林盗纵横绿林,以劫道为生。但某家下手的,都是那些贪官污吏,或者以邪门歪道敛财之人,自认没亏过什么心。”
“可盗匪就是盗匪,在你们教头眼中,我们这种人的命,不值当他浪费什么精力。”
“但你不一样。对他来说,你们是他的家人,他绝对愿意花这个心思。”
“这是你的机会,也是你们李家村的机会。”
李大牛有些意动,即便他知道,这是赵坤在拿他当探路石。
但试一试又何妨?
“你把秘籍给俺,俺去找教头。”
“秘籍就在你们教头手里,就算某家有,也不敢给你,你自去找他吧。”
“好,你在这等俺!”
李大牛撂下这句话,穿过对练的人群,走到了高台下。
“教头!”
自从李玄阳做了这一切,李家村众人,没人会把他当孩子看。
而打谷场上练武的青壮们,更是视其为师。
“怎么了,大牛哥?”
李玄阳收了六拳合一的大架,走到台边。
李大牛挠了挠头,开口道:“俺听那个赵坤说,他的《七煞炼体术》可以速成,且能补足根基,俺想试试。”
李玄阳眸光微凝,他不知道赵坤为何要和李大牛说起这事。
《七煞炼体术》的隐患之大,赵坤练至大成后应该非常清楚,他这么做,除了惹怒自己,又能给他带来什么?
李玄阳敛了敛思绪,看了眼台下这个铁塔般的汉子。
这副身形体魄,放在军中就是万人敌的存在,确实极为适合这般横练功夫,只可惜起步太晚。
他也知道《七煞炼体术》极其适合李家村现在的状况,但不说其中压制煞毒的草药有几味颇为珍惜,在最后一步,即便他掌握了银针锁穴的能耐,也并非全无风险。
到时候有个万一,必然无法生还。
而且李家村中人,虽然大都身体强健,但《七煞炼体术》对体魄要求极高,绝大部分人其实都不适合。
除非人人一颗龙血果下肚。
可如果真有那等宝药,也不必去冒这个风险。
这百十人中,也就李大牛和李明都二人可以将风险降到最低。
“你知道这门炼体术的风险吗?”
李玄阳问道。
“俺知道。”
李玄阳站在台上思忖了片刻,对李大牛说道:“你去把赵坤叫来。”
“好,俺去叫他。”
李大牛转身回去,带着赵坤来到台下。
“东家。”
赵坤拱了拱手,便静静立在一旁。
“说说吧,为什么要蛊惑大牛哥。伱应该知道《七煞炼体术》的隐患究竟有多大。若是不能圆满,大成之后最多只有三载可活。”
李大牛听到这话,眼眸睁了睁,看着赵坤,没好气的说道:“这话你可没跟俺说。”
李玄阳目光锐利的扫了眼赵坤,语气微寒。
“你说。”
“某家煞毒已入脏腑,每日子时正,五脏六腑皆如刀割,辗转不得眠,只余一年性命。”
“某今年二十有九,家中本世代营商,却为贪官所害,不得已落草为寇。只可惜实力不济,报不得大仇,直到从那贪官祖坟中挖出这本《七煞炼体术》,于两年前修炼大成,灭了其全家上下二十一口人。”
“天理循环,报应不爽。某家其实已无什么遗憾,但如果能活着,谁又愿意去死呢?”
“若东家能助某突破《七煞炼体术》的最后一层关隘,某余下的性命就都是东家的。只要东家一句话,某就算刀山火海,也绝不皱一下眉头。”
赵坤单膝跪地,抱拳伏首,嗓音低沉粗厚。
李玄阳沉默了半晌,他倒不知道这赵坤还有这样的身世。
但这個世界,底层的百姓有着太多的无奈,他也无力改变什么。
赵坤可怜吗?以前的他必然是可怜的。
家破人亡,如何能不可怜?
他可恨吗?今时的他也定然是可恨的。
劫道多年,谁又能保证他没杀过无辜之人?
一切不过是世事际遇,海波浮沉,若没有强绝的伟力,任谁也无法跳出苦海。
“你起来吧。”
李玄阳淡淡的挥了挥手,又接着道:“我可以为你护持,让你的《七煞炼体术》修炼圆满,但你突破之后也需要帮我做一件事。这件事,风险很大,你若运气不好,可能会死得更快。”
“东家尽管吩咐!”
赵坤面露喜色,并不在意李玄阳要他做什么事。
那每日子时的折磨,让他痛不欲生,可他又不想死得如此轻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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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信命。
既然自己能遇到东家,就说明命不该绝,即便真死在后头的任务上,那也是他命该如此。
李玄阳并不管他是真心还是假意,就算赵坤炼体圆满,也不会是自己的对手,最多费一番功夫而已。
利用风林盗抢了金令盟一次货后,他逐渐发现这些人的确好用,赵坤更是江湖经验丰富,他也愿意给对方一个机会。
“在此之前,你先去找村正,每日封七两血入冰库,凑够两人修炼所需之后,我定然助你突破《七煞炼体术》。”
“是,东家!”
赵坤领命而去后,李大牛抬起头,眼巴巴的看着李玄阳。
“《七煞炼体术》非是易于,入门凶险。这两日,我会进山一趟,为你们续上药膳,到时候你多吃点,调整好自身状态。”
“俺都听教头的!”
李大牛惊喜的点了点头,又被李玄阳赶回去站桩。
午时过后,正在巡逻的李登知忽然来到打谷场,向李玄阳传达了大河帮提供过来的消息。
前日,搜山堂的堂主田裕昆去了大河帮,想要走水路运送一批药材,被沈函通以翻了数倍的价格气走。然后在昨夜偷偷的装点车马出城,却不知道遭了哪路绿林的埋伏。
四十多个金令盟的帮众死了十多人,杀了二十多个盗匪,平安抵达了洛城。
李玄阳得到这个消息后有些惊讶。
金令盟这次的行动如此隐秘,连大河帮都能瞒过,到底是哪路神仙这么能耐,如此精准的拦住他们?
虽然这伙强人大败亏输,但敢朝金令盟出手,那就说明有些实力。
自从古旗寨被他一夜间端了之后,这三县之地,除了风林盗还敢来打秋风,小股的匪盗根本不敢靠近东谷县。
别看金令盟在风林十二盗手中跟小鸡仔一样任由拿捏,那是因为风林盗实力太强,无一不是养元境。
在这偏远之地,小小的东谷县中,养元境已是顶了天的强人。
不是金令盟太弱,而是风林盗太强。
“按说行事如此小心,应该不至于走漏消息。就算是不要命的绿林匪人,在金令盟那么多帮众的护持下,也该掂量一番得失才对。”
他没出手,沈函通既要处理季元令对他势力的蚕食问题,又要面对河运司主事调任期间的一堆麻烦事,早已焦头烂额,也无力腾出手做这等事。
李玄阳皱了皱眉,直觉金令盟中肯定出了一个内鬼,而且地位不低。
“看来季元令吃了一次亏后,这次派出的人里有高手啊......要是能找出来那个内鬼就好了。”
李玄阳不知道的是,此刻的季元令正坐在城外巡检司的衙门里。
货物两次被劫,这是把他季公子的脸面按在地上打。
东谷县里,从小到大,他何曾被人这么撩拨虎须,偏偏还无可奈何。
王有志坐在案头后,手中端着茶盏,脸色淡然。
官道本该由巡检司维护,若是经常出事,他的考评就会很低,升不升迁的另说,他也没那么大野心。
若是考评太低,他这顶帽子未必保得住。
但这些年来,他和附近的匪寨多多少少都有些联系,保证了官道的畅通,并无什么疏漏。
季元令是主簿之子,不是那些地主老财可以随意糊弄过去,看在他爹的面子上,王有志才出来见了他一面。
如果县衙议事的时候,季主簿把这事儿提一提,写到官文里,再往上一递,他确实会有一些小麻烦。
王有志还不知道自己亲侄子王易轩的事,所以此刻对季元令倒也颇为客气。
“贤侄不必发这么大的火,近日本巡检必会加强对官道的巡视,并且把左近的山匪清缴一遍。”
王有志知道,金令盟这次不过死了十几个人,财物没有半点损失。
而底层帮众的命,又能值几个钱?
至于第一次被风林盗劫掠的事,巧了,那段官道不归他管,属于洛城的范畴。
所以说,这只是小麻烦,他其实并不怎么在意。
两人扯皮了小半个时辰,季元令踏出巡检司的大门时,脸色不怎么好看。
想要王有志出兵剿匪根本不可能,人家真就是随口一说,惠而不费的事,动两下嘴皮子罢了。
季元令自然知道这群官油子的本事,在自己老爹身上,他深有体会。
所以他今日前来,只是想借这个由头,把王有志拉上自己的船。
如果金令盟每回往洛城运货,都有官兵陪同,他不信还有哪个不开眼的敢来打秋风。
到时候有了利益的枢纽,即便这位巡检知道自己对其侄子下过手,但人没死,就有挽回的余地。
只可惜王有志油盐不进,任他威逼利诱,都是淡然以对,让他心中的盘算落了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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