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6章 余波
“杨狱亲启1
信筏上的字迹鸾飘凤泊，见字如面，观其意，似可见一老道踱行风雪间，衣衫猎猎，似要飞仙而去。
“余父母早亡，幼年多病流离，故而性情较之常人冷漠，且多乖张，生人难近。”
老道的声音，好似透出信筏，于杨狱的心头回荡。
“年少慕少艾，又遇人不淑本无家，自出家，后数十年，走遍山野，终于玉龙山开观，收养了七个境况相同的乞儿
人至暮年，修持之心渐淡，每日里，研读道藏，耕种劳作，寄托心思于山水，却渐趋天人合一境界”
强烈的意志在眼前展现，老道透过文字流传精神，缓缓叙说着。
从自身的经历，到习武之中遇到的所有困难、关卡，连走过的弯路，也没有用丝毫的遗漏。
武圣的意志，几乎可以干涉现实，借由这浓烈的精神，杨狱似乎身临其境。
换血十三
筑基五关
熔炉、百经、百窍、玄关
乃至于，三元归一之后，进一步成就的武道意志。
“天有五毒，地有五行，人有五脏，五脏藏神，神、魂、意、魄、精武圣之修持，便在于此。”
“武圣意志。”
杨狱心头喃喃。
恍惚间，似乎可以真切的感受到老道曾经经历过的疑惑、烦闷、喜悦
这不是传功，却又胜似传功了。
薄薄的一页纸，杨狱足足看了半晌，也才看了一半，直至将其中蕴含的精神消化，方才继续看下去。
“武圣之成就，非我更胜前人，实是天地之变，当世诸位，其实也大差不差，然而玄霸，真天人也1
“他武道成就，已然超迈其祖张元烛，足可比肩邋遢道人、达摩大宗师、武圣陆沉，且未来，必会超越1
“初见之时，他曾言，要超迈先人，为武道开路，我一笑置之，可后再见，已心生动容”
信筏后半，字里行间，皆是对于那位西府赵王的赞赏推崇，以及，交代。
“你的脾性刚强，骨子里有着出身贫寒的愤世嫉俗，难得的是，没有沾染恃强凌弱，只是，傲上悯下于此世间，更为人所不容”
话至此处，老道略有停顿：
“若有朝一日，无有去处，拿我信件前去麟龙，他必要卖我这个人情的”
“真人”
捏着信筏，杨狱压抑着心头的酸涩。
“贫道这辈子，坎坷不少，厄难也多，但比之这世上的大多数人，已是极好极好的了。
有玄霸可论道为友，门人如子，临老了，还能结识小友，已然不枉了”
“替我照料弟子，不必报仇，如此，贫道此去心安”
“风雪隆冬夜，真言留1
干脆利落的结束，文字中，只有淡淡的留恋，全无一丝忐忑与戒惧，似真个放下了一切
幽暗的房间之中，一时间极为静谧，许久许久之后，杨狱方才回过神来。
“真人，好走。”
小心翼翼的将信件放进芥子空间，杨狱方才看向房间之中，等待了半晌的李二一。
这说书先生已然焦灼的等了许久，他的心思可想是十分之复杂，脸色时而青，时而白。
察觉到杨狱的目光，他方才满脸灰败，带着哭腔道：
“杨狱，他们不信老夫，你可一定要相信啊！我，我真不是奸细”
李二一眼泪都掉下来了。
过去的二十天，简直比之德阳府那半年还要难忘，所有人，除却杨狱之外的所有人眼中，他都是个奸细。
勾结敌国，害死本国武圣的奸细！
这些天，城中那些异样的目光，简直让他生不如死
“此事，与你无关，你只是，运气不好”
深吸一口气，将心中酸涩冲散，杨狱稍稍安稳了两句，以免他承受不住，又来蹭自己一身鼻涕。
然而
“我冤，太冤了1
李二一嚎啕大哭，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控诉着自己过去两年里的倒霉日子。
太岁、黑山老妖、武圣战
这世上绝大多数人一辈子都碰不到的人与事情，他居然全都碰上了。
这何止是个惨字了得。
杨狱叹着气，任由他蹭了自己一裤腿的眼泪、鼻涕，待他情绪泄的差不多，方才将其扶起来。
“咦？”
杨狱神色一怔，有着惊诧。
他本来是下意识的催使通幽，可一眼扫过，却是吃了一惊。
“你的仪式，完成了？1
这一惊，可不得了。
成仙四步，并不比武圣四步来的好走，某种程度上来说，甚至更难。
古往今来，困在仪式前、死在仪式中的神通主，不知多少，甚至于，如黎白虎、断启龙这样的强人，数十年都不得成就。
这
“仪，仪式？”
李二一擦了擦鼻涕，体力消耗有些巨大，闻言还怔了一怔，平复了一下呼吸，才回答：
“完成好几天了”
说着，他又想起来了，自己这所谓的仪式，貌似就是杨狱打死那面目可憎的老妖后，完成的
不过，他对于仪式的了解太少，并不知晓这意味着什么。
但杨狱却回过神来了。
李二一对他自然知无不言，包括‘扫把星的仪式’。
结果，显而易见，这老扫把星，将霉运布施给了黑山老妖
“你”
杨狱有些语塞，神色也颇为复杂。
扫把星，十都位阶，星神之属，但其于十都之中，算不得上等，关于这位阶的记载，他也并无接触过。
原本，他也不甚在意，身怀通幽，可洞察命数的他，并不是太过忌讳这些。
可此时见得李二一仪式完成，他心中居然有些动摇了
这老小子，或许是个真扫把星碍
“这西北城，老夫是待不下去了”
李二一擦着眼泪，脸色很是不好看。
他与黑山老妖一同前来，是被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之所以没有人敢为难他，还是因为杨狱。
可比之言语拳脚，那种不加掩饰的敌意与排斥，却更为让人难受。
“有我在，无人能够为难你。不过，这包裹，你不乐意送，那就换个人吧”
杨狱斟酌着语气。
“算了，老夫走一遭吧，左右无处可去，不如去麟龙道看一看，这年月，哪里都乱，只有麟龙道，最为太平”
一通泄，李二一也恢复了平静，这一年多里，在那老妖的指点下，他武功进步也不校
胆子，也大了不少。
“要不，还是换个人去吧。”
“为什么？”
李二一有些不解，但很快反应过来：“好啊！你小子该不会真以为老夫会将霉运带去麟龙道吧？”
这下，李二一着实气到了。
虽然得了这扫把星道果，但他对这什么霉运散播，还是不怎么信的。
更不愿意相信自己是个‘灾星’。
“你既然得了道果，仪式都完成了，也是时候要接触成仙四步，持戒法了”
杨狱当然不会承认。
李二一很有些不乐意，西北道城他待的很不自在，但也拗不过杨狱，只得暂时留了下来。
“杨大哥。”
端着饭菜进来的秦姒清减了不少，情绪仍是有些低落。
“你家师叔祖呢？”
杨狱收敛心思，接过饭菜。
“师叔祖伤势颇重，看了师祖留书，情绪激动，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没有回应”
秦姒神色黯然。
“真人他”
杨狱不擅长劝人，尤其是他自己心中也十分不好受的时候，只得坐下，默默的吃着斋饭。
房间里，又陷入了沉默，只有杨狱的咀嚼声。
悄悄擦去眼角的泪水，看着杨狱垂肩的白，秦姒又有些担忧：“杨大哥，你的伤势”
“小姒，稍后咱们再去‘万寿山幻境’一遭”
放下碗筷，将佳人揽在怀里，杨狱轻声说着：
“我的伤势并不碍事，不过是身体亏空了些，只要寻得人参果，就可尽数弥补回来”
寿元的衰减，绝不只是生死簿上数字的变化那么简单。
人的寿数，除却外在的幻境影响之外，皆来自于人的本源，寿元的降低，会使得本源虚弱。
一次去了两个甲子还多的寿数，个中滋味，自只有他自己清楚。
不过，这并不是伤，而是亏空。
只是这个亏空，不是寻常丹药可以弥补，甚至灵炁都只能些微弥补，欲要补全，必要天材地宝。
事实上，纵然在传说之中，仙佛驻世的远古之年，延年益寿的丹药、灵材都极为少见。
“万寿山幻境”
秦姒似是想起了什么，起身出了屋子，未多时，已捧着厚厚的书卷回来。
“这是真人的随笔？”
杨狱认出来。
“你走之后，祖师将这一年多的随笔整理好了，本是要等你回来再交给你的”
秦姒深吸一口气，放下书卷，收拾碗筷。
杨狱翻阅着卷宗。
五脏观食谱的第一个节点，需要面临三尊大妖，其中，猿王、山君皆已除却，只剩最后一条‘寒蛇’，就可达成，炼化。
这卷宗之中，就是真言道人推演的，可以应付那条寒蛇的手段。
随笔很多，杨狱看的很细，待得看完之时，外面的天色也已然黑了下来。
收拾好书卷，杨狱闭目静坐，第八次炼化‘五脏观食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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