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一章在宇宙尽头回望过去
昆烈和地皇从时空之门出来。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虚空，三千世界鳞次栉比，作圆环光带拱卫太阳。
作为昆吾氏，昆烈精通日月大道。但他承认，眼前的太阳比昆烈见过的任何一颗太阳都要庞大。
其规模本身，便是一座宇宙。
其燃烧的热量，正是宇宙核心的源能。
滚动的日冕化作一条条日鳞金龙, 在太阳上沸腾。
“太阳是光明，是能源，亦是秩序。”
虚空中，回荡众生众神对太阳的赞美。无穷无尽的信仰愿力在太阳中流淌。继而以日光的形态洒向三千世界。
“那是本源神界。每经历一次神庭换代，我们就会按照自己的心意，打造一个新的本源世界。”
阳皇，以太阳为尊。他打造的本源神界就是太阳。
日辉明曜，庄严而肃穆地照耀三千世界。诸世界内的界王接引日辉, 为本界进行供能。
然而——
在璀璨的大日中, 昆烈感受到一丝丝黄昏迟暮之气。
璀璨的太阳底部，已经出现阴影。
“诸神黄昏？”
“对，我们的宇宙即将步入黄昏。”
神界开启，三十六匹日光天马拉着金车奔腾而来。
阳皇拱手：“多谢陛下前来。”
“早有约定，朕自然不会爽约。”
昆烈看向阳皇身边的青年。
昆晨走下金车，大礼叩拜：“儿臣拜见父皇。”
和大昆重新度过一百年不同。昆晨在第四宇宙潜修百年，与原本的时间加在一起，有一百余岁，已经超过昆昂和彭禹的年纪。
这些年，他得阳皇指点，专修太阳法则。而昆烈也以秘法凝练三滴天帝精血送到此界，供昆晨重塑先天神躯。
如今昆晨实力有神君五阶，不逊色天宫几大神王。更难能可贵的，是昆晨头顶凝聚一朵紫云, 有一点帝命在身。
昆烈欣喜不已：“免礼。”
看到真正的儿子，昆烈心中也有几分激动。
二人好是一番诉情。
阳皇静待父子交流后，请昆烈前往本源神界。
一日后, 又有时空之门开启, 霞光萦绕的仙船徐徐驶出。
彭禹站在船头，以自身作为锚点，运行跨界传送阵。
除他之外，云仙儿、颛阳、宁景、罗开、周怡、元兰元玉还有紫府洲上一众年轻高手。
神界内，四皇脸色同时一变。
阳皇三人诧异地看向昆烈。
昆烈又惊又怒：“这些小辈，他们来这里干嘛？”
帝罡穿过时空，将众人拉到神界，喝问：“你们来干什么？”
彭禹不慌不忙，散去“盘古天尊”形态，笑答：“两界交流，自然有来有回，我们过来交流学习，探讨神君之道。”
眼前是一座宏伟壮观的神庭。
除却三皇外，彭禹还看到一尊尊实力不逊色大昆神王的神君。
粗略一数，这里的神君数量比武圣、仙君加起来都多。
云仙儿等人从仙船下来，脸色纷纷变了。
宇宙不同，法则差异, 他们不得不暗运神通, 以自身的仙天武界提供法力。
混元、元始、玄牝、造化四种大道先后出现, 绕开第四宇宙直接从混沌引发共鸣。
阳皇有感, 打量宁景等人，笑道：“这几位后辈实力不错，以大道共鸣混沌。纵然宇宙变化，天道更易，也无损他们的实力境界。好，很好。”
地皇微微颔首：“看起来，有混沌神魔的底子。应该是跟那群神魔交流后，他们有所领悟。”
三皇再看向彭禹。
不仅他们，在场好些古老神君露出嫌弃的神情。
乾坤传人，老熟人了。
达到先天界层次的乾坤仙人，每一个都相当于带着一个宇宙元胎在活动。真打起来，他们靠着戒指，马上攀升到神皇级。
而且打了一个惹出一堆——烦死了。
“尔等不该来，速速回去。”
昆烈这时，打算撵人了。
甚至他想让彭禹将昆晨一起带回去。
还是阳皇出面圆场：“既然来了，那就好好交流交流。暂待几日吧。反正我们的事，不急在一时。”
“多谢陛下。”
彭禹说完，退回到人群，暗暗压下惊惧之心。
并非畏惧阳皇，而是他的宇宙与这方宇宙形成共鸣，听到宇宙自身的悲鸣。
第四宇宙的毁灭进度这么快吗？这个宇宙怕是再过几年，就要毁了吧？
宁景、云仙儿、周怡、罗开纷纷施展天眼，看着神界弥漫的劫气。
劫气在太阳神界中回荡，一丝丝劫灰在不断生成，沸沸扬扬撒向三千世界。
颛阳感受到一丝归墟的气息，天目落向宇宙下层的黑色世界。他看到许许多多的归墟魔神。虽然实力远不如源王那一群，但也不可小觑。
因为三皇和昆烈有正事，便让昆晨招待彭禹一行。
当昆晨看到彭禹样貌陌生，不禁问道：“敢问仙长如何称呼？”
混元道界的传人，清瑛帝女，云阳侯的三公子，一群人都在其后，他作为首脑，想必来历不凡？
“这是你六哥，”昆烈勉强道，“他换了一张脸。”
彭禹如今不用“昆昊”的容貌。如果碰见大昆神朝人士，以面具示人。而面对仙人，则换自己的本来面目。
他的身份在一部分人中，已经传开。
只是顾忌昆烈的态度，彭禹没有当众宣告昭王一系断绝，算是给大家留几分面子。
但这其中纠结，昆晨并不知情。
听闻彭禹换脸，惊讶道：“皇兄，你换脸干嘛？你这脸瞧着，可没原本的好看。”
彭禹眼皮一跳，云仙儿和颛阳一个看天，一个看地，忍着笑着。
暗暗瞪了二人，彭禹道：“到了我这个境界，容貌更接近于道。比起那张脸，眼下的姿态更合适我。来吧，带我四周转转。”
到底在外头，彭禹给昆烈面前，愿意彰显一副父慈子孝的模样。
拉着昆晨上船，一行人从本源神界离开，在三千世界游览。
众人离开后，昆烈询问正事。
“准备如何？人手够吗？”
“请来很多人帮忙，只是他们不愿暴露身份。到时，会用秘术遮掩容貌。希望你不要介意。”
“敢情，就朕是个实诚人？”
昆烈摇了摇头，不计较这点小事。
“位置呢？”
“已经找到。只要时机成熟，我们马上过去。”
……
彭禹一行人在三千世界游历，在昆晨带领下拜访一位位界王，探讨神君大道，对诸仙、武修大有裨益。
三日后，众人来到一座鸿鹄托起的世界。
世界散发柔和的白光，郎朗书声在世界内回荡。
昆晨：“这方宇宙的主体大道是神道。但神道万象，行教化之实。许多神明化身入世建立学派。咱们大昆接触过的百家学问，便来自这里。眼前这个世界，是一尊儒门圣人统治的世界。”
“也是人道大昌，但是神道压在人道之上——不对，这里的神君看似把持大道，但同样具备人性。”
彭禹和颛阳对视，多了几分探究求学之心。
他们所站的高度，了解大昆即将面临的麻烦。
昆烈不希望百官成神，摒弃人道，成为无情无欲，只知维系天道的神明。
但他一人之力，无法阻拦整个神朝向“神化”狂奔。
可第四宇宙如今展现的姿态，却让他们得到启发。
如果，大昆可以效仿这个宇宙的作法。让诸神化身下降，建立学说，从而加强人神联系，会不会避免那个最可怕的未来？
颛阳低声道：“但这样做，那个潜规则就要摆在明面上了。”
化身在人间的孩子算本体的孩子吗？
神人如果纷纷下界建立学派。的确有人性了，但纷争也就来了。
一次次化身入世，这人情因果怎么算？
百家学说打架，人间岂非立时大乱？
彭禹：“这个宇宙延续这么久，应该有相关的防御机制？我们再仔细看看？”
颛阳摇头：“而且这样做，还要分封诸天世界，岂非又回到曾经的格局？那咱们的大一统不是白忙活了？”
云仙儿听着二人低语，死死盯着和宁景交流的昆晨。
拥有帝命，大日之相。
按照大昆的预言，三千年昆吾天下后，大日取而代之。
这个预言可以对应颛孙氏，但眼下的昆晨也合适。
而且，他在此留学百年。仿照这个宇宙更改大昆体系，或许更倾向于天帝昆烈的想法。
只是这么做的话……
云仙儿不得不为颛阳担忧。
虽然祖皇没有明确表态，但颛阳的确是昆吾集团的几个天帝备选之一，又是昆烈的入室弟子，思想传人。
然而有了昆晨，颛阳在昆烈那里的位置就尴尬了。
为了给儿子铺路，动了灭口或者幽禁的打算，那颛阳怎么办？
云仙儿低着头，将杀意收敛，扭头和周怡、元兰对话。
“咦？”
彭禹心中一动，看向眼前的儒道世界。
“这个世界的儒学有点熟悉。”
说着，他瞬移到一处地界。
看到一座山明水秀的山庄。
颛阳跟进来，看到这座山庄后愣了愣：“天镜山庄？”
“你们知道天镜山庄？”
不远处，有一位衣着素朴的女子在垂钓。
看到凭空出现的二人，缓缓走过来。
当看清楚这位女子的容貌时，彭禹和颛阳表情十分怪异。
他们认识这个人！
“天后娘娘？您果然回来了？”
倪后沉默了一下，幽幽道：“你们来自大昆？”
“对，我们来自大昆。而且某种意义上，还是你两位熟人的后人。”颛阳面对倪后，态度并不好。
当年高阳王和灵皇纷争，倪后也插了一脚。但事后统统推给高阳王，自己倒是跑去做好人了。
如今那两位先祖死了，她却安安生生在这里修行？
看着彭禹，再看看颛阳，倪后怅然一叹。
“都是当年的孽债啊。”
倪后请二人入山庄做客。
颛阳绷着脸，直到彭禹推了几下，才磨磨蹭蹭进屋。
彭禹让云仙儿率领众人，前往界王处拜访。
“娘娘，您跟此地的界王关系是？”
“她是我的门人。这座世界是我教化的。后来发生一些事，我被废去界王之位，阳皇陛下贬我在此潜修，不得离开。我便按照天镜山庄，重新布置了一番。”
听到这话，二人同时皱眉。
颛阳虽然不喜倪后，但更不乐意看到大昆堂堂的天后被人幽禁。
他道：“既然你在这里处境不妙，我们又来了。不如走的时候，跟着一起？师尊的面子，阳皇总归要给。”
倪后摇头：“我在此界还有事要做，不能离去。这里非久留之地，你们如果可以，速速离开吧。切记，不要插手这个宇宙的事。”
只是，当彭禹二人进入山庄后，阳皇立刻有感。
他一面和昆烈商谈，一面以神念调动宇宙之力，在山庄显化了一尊化身。
正巧听到倪后跟二人的对话。
“朕请彼方天帝降临，便是为办那件事。倪先生，你劝说他们离开，岂非坏了我界大计？”
感受到阳皇身上的威势，彭禹让颛阳退后，左右戒指亮起，变身“盘古天尊”。
“陛下何必这么大的怒气？有什么话，大可以坐下来谈。计划？什么计划？我也拥有天尊之力，是不是也能插一脚？”
“当然可以。朕要杀一个人。阁下愿意，也可以参加。”
“人？”听出阳皇之意，彭禹好奇了。
如果是人，阳皇贵为万神之王，还需要假手他人？
“对，是人，不是神。”
彭禹默默感应天机，和这个宇宙天道交流。
忽然，他察觉到一股霸道的神力封锁天道，不让他继续交流。
“阳皇陛下？”
“不用跟天道交流。朕直接告诉你，朕要杀的，是人。但这个人，曾经是一尊神明，是这个宇宙的创世神。”
轰隆——
惊雷蓦然在山庄轰响。
“创世神？你要袭杀创世神？”
彭禹脸色变了：“将天帝请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昆烈疯了吗！去一个宇宙杀宇宙开辟者？这不是找死吗？
再看倪后，她面如霜雪，显然不赞同这件事。
“你们两个赶紧走，把消息告诉你们的天帝，不要插手这个宇宙的事。”
在这个宇宙，反对阳皇计划的神明，都如倪后一样被囚禁了。
彭禹明白事情严重，立刻施展乾坤挪移。
可他刚开始行动，颛阳脚下突然出现一个时空通道。
彭禹迅速捞住颛阳，却不料阳皇调动天道之力全力一击，直接将二人打入时空乱流。
“以阁下的乾坤仙术，数日之后即可归来。这几日，还请留待在外，不要插手此界。”
阳皇到底是磊落的神皇。
即便是驱赶变数，也没痛下杀手。
“倪先生，烦请你留住那一行人。不然，朕不见得会做出些什么。”
……
彭禹拉着颛阳，浑天罡气裹住二人，立足于时空乱流。
“我们现在怎么办？能联络仙儿他们吗？”
“难不倒。阳皇隔绝了时空，我们暂时无法和第四宇宙联络。”
“只能等几天，让阳皇来接我们？”
“如果他那个时候还活着的话。”
在宇宙主场对付创世神？
彭禹也有自己的宇宙，他不认为盘古界内的存在，可以伤到自己。
哪怕请来异界的天帝，阳皇胜算也很低。
可没有办法和昆烈联络，彭禹只能耐下心，研究眼前的时空乱流，尽可能在时空之外的无序地带寻找一个宇宙充当入口。
忽然，一道霞光穿透乱流，翠玉树枝扫了过来。
“进来！”
荀易的声音响起，彭禹心中一动，顺着宙光神力潜入那个宇宙。
黑暗，眼前是一望无际的黑暗。
“这是……”颛阳，“宇宙？”
只存在最原始的空间，连时间的概念都几乎断裂，只有一道道破碎的光带在黑暗空间飘荡。
“这里是荀易的末位宇宙？”
彭禹试着沟通天道，却发现这个宇宙已经死了，目前仅仅是一具“尸体”。
甚至有人对尸体进行分尸，留下这无数光带碎片、
“我们所见的这些光带碎片，应该是这个宇宙的时间轴。被人为打碎，相当于整个宇宙的历史崩塌了。”
彭禹暗暗惊诧：他们目前并不在与大昆、第四宇宙平齐的那个时间点，而是出现在久远之后的未来。
出现在荀易的时间。
十二寰宇走向终结。如今十二个宇宙，仅存这一片虚空。
“他去过去，我们到未来？这算什么，因果交换吗？”
“彭禹，你看那里！”
彭禹抬头望去：青色的大树扎根虚空，正努力吸收周围的光带。重塑编写历史。
那棵树，散发着荀易的气息。
“过去，我们去那里。”
彭禹把乾坤圈塞给颛阳。
“在这里，你的昊天大道不方便，用我的乾坤圈护身。”
说着，乾坤仙光一闪，二人潜入宙光树所在的光带。
钻入大树世界，二人又来到一片虚无空间。
一座座闪耀光辉的庭院漂浮在空间各处，由无形的树枝将其勾连。
彭禹二人顺着大树的主干往下，看到一座宙光大道凝成的神界。
“看这个神界的规模，是皇极层次的？”
二人小心翼翼潜入，在大树的根部见到一处祭坛。
祭坛下方翻滚着滔滔血水，周围站着一尊尊神明。
“你看，祭坛上面。”
祭坛上，摆放着一颗头颅。
而那个样子，彭禹和颛阳太熟悉了。
“荀易？他死了？”
血池中，一具尸体缓缓消散。
哗啦——哗啦——
宙光树上方的树枝开始枯萎，大树的萎靡，引发这个空间的不稳定。
随后，岸上有一尊神人跳入血池。随着他的死亡，一股力量注入祭坛，宙光树的枯萎停止，再度伸展枝叶。
但没过一会儿，宙光树又开始枯萎，直到下一位神人祭献自己。
“我明白了。这个宇宙的时间法则被人打崩了。导致时间崩塌，宇宙即将毁灭。但这个时候，荀易的宙光大道强行定锚一个时间点，将破碎的时间历史重新拼凑起来。就有了这颗宙光树。
“但这颗大树不稳定，荀易本人也死了。”
颛阳：“荀易死了——”
“对，正因为他死了，我们才能出现于此。类似于一个交换？难怪他非要去大昆，应该就是为了交换我们吧？”
颛阳：“所以他帮大昆脱困，而我们帮他解决他的麻烦？”
大昆跳出十二寰宇，颛阳倒不担心自家再出什么事。
对于荀易这边的麻烦，他还能报以平常心态。
“他到底对咱们有恩，既然见到了，那就帮一把。该怎么做？帮他复活吗？”
彭禹看了一眼颛阳。
“你倒是热心。”
他仔细观察一番，摇头道：“看不清晰。但如果要复活荀易，需要将他的身体碎片找回来。我能感应到，那些碎片就在周围的光带里。或者说，正因为他的碎片存在。那些光带才得以维系。”
这时，他们看到有一位神人跑到祭坛旁边一位女神面前。
二人低语了几句，急匆匆离开。
彭禹、颛阳对视，不用开口，默契地跟上。
顺着这两位神人，他们来到宙光树的另一处空间。
眼前密密麻麻摆放上百具玉棺，其中一具玉棺已经打开，里面空无一人。
颛阳看到其他玉棺，当看到里面躺着的“荀易”时，瞪大眼睛。
“喂，这里的人都是……”
“克隆。人造人。”
彭禹喃喃道：“明白了，荀易已经死了。宙光树无人维系，为了存活。这些神人只能祭献自己，继续固定荀易的宙光树。但如果想要让宙光树彻底复原，必须有一个‘荀易’。”
“所以，他们打算自己造一个？”
望着那具空棺，颛阳心中莫名沉重。
他们所见的荀易到底是谁？会不会，仅仅是这棺椁内的一具克隆人。
那两位神明在门口低语。
“跑了？他能跑哪里去？”
“不知道，但希望不要卷入那些破碎时空，赶紧让人去找。”
“不能惊动其他大神。如今众圣之庭人手不够，大家都忙着奔波，没有精力再去找人了。”
“那就让众圣之庭。对了，主神不是有一个族人加入了？让茂林出面，让他去那些世界，把这个孩子找回来。
“还有，玄璎，你关注着召唤祭坛。如果这个孩子真卷入那些世界，你庇护一下。别让他死了。
“如果主神回不来，那么这个孩子便是下一任的上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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