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四章 不听老人言
吴翠哈见到李秀的时候，她竟然没有认出来。
那个十八岁，秀气美丽的女孩，剪去一头长发，烫了一头卷发，老成的发型，配上浓妆，她认真地辨别，依旧一脸茫然。
“阿姨，您来了！我，我应该去接您！”
听声音是李秀说话，吴翠哈眉头紧锁，还是难以置信。这难就是李秀的成长？
李秀都看在眼里，她看似镇定，内心实则慌乱极了。现在的她，恨不能有个地缝儿都钻进去。
她发自内心的不想在这个时候，见到吴翠哈。
李秀选择的男人，是机务段里烧锅炉的工人罗卫青。
并不是因为罗卫青有多优秀，或者是有什么可以吸引她的地方，而是她实在不想再回父亲的那个家。
父亲李明不是能耐得住寂寞的人，应该说是不会寂寞的男人，他认为胡立不能再次回来，很快就找了一个女人，名叫罗卫红，听名字就知道，很有可能和罗卫青有关系。
罗卫红和罗卫青有关系，还不是一般关系，是亲姐弟。没错，就是同样的爹妈生出来的亲姐弟。
罗卫红，这个女人虽说没有胡立漂亮，但是年轻高挑，泼辣爽快也是一度让李明着迷的特点。李明对于罗卫红死过丈夫这件事，也就不去计较了。要不是罗卫红是个寡妇，用罗卫红自己的话来说，绝对不会嫁给李明。
而罗卫青是因为姐姐的关系，经常来李明家做客，有时候还会小住几天，这样就多了和李秀接触的机会。
罗卫青第一次见到李秀，就神魂颠倒了。李秀的美，在机务段众所周知，但是李秀的苦楚，恐怕也就只有罗卫青能深刻理解。
罗卫青在姐姐、姐夫家里，经常看到李明对女儿李秀发号施令，姐姐罗卫红也跟着推波助澜，心里是反对的。
李秀虽然上班工作了，年龄上说还是个孩子，她也只有十八岁。
有后妈就会有后爹，这个话真有道理。
罗卫青善良的姐姐罗卫红，不知怎么，对李秀就没有好眼色。罗卫青经常打抱不平，罗卫红也不予理睬。罗卫青因为这个事，还当着李秀的面，和姐姐罗卫红争吵过。
李秀经常因为不愿意回家，而替同事们上班。在机务段，大家都很喜欢这个能干的小姑娘。
一来二去，两个人竟然互生情愫。
罗卫青比李秀大四岁，工作的年头也比李秀长，社会经验自然比李秀多，在工作上经常会给李秀指点一二。李秀那样无依无靠的女孩，很快就对罗卫青产生了依赖。
罗卫青长得五短身材，个头也就到李秀的耳朵根，因为随了父亲，二十二岁的他，脑袋顶已经出现了脱发的迹象，而四圈的头发还十分茂密，没有意外的话，他未来也会如同父亲老罗一样，长成一个圈儿头。
罗卫青的五官平平无奇，眼睛不大不小，就是看着眼神涣散，没有精神，蒜头鼻子是他那张脸上比较突出的器官，搭配了一张薄嘴唇，一张脸看起来还是及其寡淡，和姐姐罗卫红的相貌形成鲜明的对比，他们是亲姐弟，经常会被人拿来说笑。
尽管外貌不尽如人意，李秀也毫不在乎，李秀在乎的是，她嫁给罗卫青以后，可以喊罗卫红一声大姑姐，这让李秀的心里十分畅快。继续论下去，或许还能喊父亲李明一声姐夫。
李秀和罗卫青的婚事，遭到了李明和罗卫红的强烈反对。
罗卫青是家里的独子，父母说话也都偏向儿子，自然女儿罗卫红的反对是无效的。
李秀对于李明的反对，听都不想听。
李明也从来没有尊重过女儿的想法，所以，事情扯平，李明无法阻挠女儿李秀结婚的念头，更无法打消李秀嫁给小舅子罗卫青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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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就这样定下来。
李秀自己去理发店烫了一个新娘头，在这里，凡是结婚的女人，无一例外的都要把头发烫成满脑袋的卷发，而且还要齐耳长。
又是自己定了一个婚礼化妆师，在婚礼的当天，凌晨三点钟上门化妆。
新娘的衣服，是和罗卫青去了附近的县城购买的。
一共买了三套衣服。
一套是红色的呢料套裙，连衣的槛袖裙子，搭配红色短外套。第二套是红色的羊毛衫，搭配一条黑色的呢子长裤。第三套是黑红格子相间的格呢套裙，裙子是一步裙，在当时非常流行的那种。
给罗卫青买了一套廉价的藏蓝色西服，搭配了红色的领带和白衬衫，又买了一套灰色的夹克衫，搭配黑色的西裤。罗卫青买了两套之后，再也不肯买第三套了。
两个人又买了两套红色的内衣内裤，还有红色的袜子，李秀还买了红色的高跟鞋，罗卫青买了一双白色旅游鞋。两个人就这样，把婚礼用的服装买齐了。
李秀的嫁妆是自己攒的，虽然上班时间短，攒的也不多，罗卫青是清楚李秀境遇的，也不挑剔。
婚礼的前一天，李秀和罗卫青发生口角了。
罗家父母认为李秀的嫁妆太少，在改口钱上减少了。原本说好的五百元改口钱，改成一百元，在当地，娶个寡妇的改口钱还得给五百元呢，这让李秀没办法接受。
罗卫青也没有多解释，只是说了一句：“爱结不结！”
李秀几乎一夜未合眼，对自己草率做出结婚的决定后悔了。可是事情已经进行到了这一步，好像也没有办法反悔了。化妆的时候，她的眼睛还是肿的。
李秀真的不想在这个时候，见到自己的亲人。她希望没有亲人见证这个婚礼，只想草草了事。
大舅没来，弟弟李亮和阿姨吴翠哈来了，李秀努力镇定下来，刚刚化好的妆，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花了妆。
“秀！没事儿！你的大喜日子，阿姨必须来！”吴翠哈说完，鼻子一酸，假装轻咳一声，把脸转了过去。
“阿姨，你坐！坐了一宿火车，累了吧！”李秀生硬地说，声音颤抖，鼻音浓重。
吴翠哈哽咽了。
明明是李秀大喜的日子，自己却有一种想哭出来的感觉。那个还满脸稚气的孩子，把头发烫成那样，娇嫩的皮肤，擦了厚厚的一层化妆品，还是难掩青涩。她还是个孩子，怎么就要结婚了？她倔强的样子，分明就是当年的柳条。
吴翠哈为了避免自己情绪上的失控，快步走出去，独自在院子里的角落坐着，她的悲伤，如梗在喉，和当年柳条跟着李明离开屯子相比，现在的她更加心痛。
她的眼前，真的出现了李秀的种种不幸，李秀像烟花般散尽在天空，那一闪一闪的光亮，转瞬即逝，落下来的轻烟，扑到草地上，钻进土壤里，从此消失。
吴翠哈惊的茫然站起身，才发觉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李秀！李-秀！”她轻轻地喊出名字，还故意放慢语气。
说完又想立刻捂住耳朵，什么都不要听见。
内心驱使，还是仔细聆听，希望没有任何回应。
她似乎可以确定没有回应时，心中没有感到任何快感。恐惧还是继续袭来，她真的非常害怕。害怕李秀重复了母亲柳条的悲惨命运。
“这么好的孩子！应该有更好的命运！”她自言自语。
“是啊，这孩子，本来就应该有更好的命运，没办法啊，她不听话！不听老人言，吃亏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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