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三章 自我欺骗
吴翠哈这边安顿了房瑞霞和她哥哥房瑞东以后，便往家走，她忽然感觉一身轻，房瑞霞来了，有人照顾房瑞东，她反倒感觉没有了负担，没有负担的日子还真挺好。
柳丁在后面追了过来。
“吴翠哈！”
吴翠哈听见喊声转回身，往柳丁的身后张望。
“你看什么？我身后有鬼啊？”柳丁也跟着回头看看，不理解地问。
“你干嘛？有话快说！有屁就放！我不想和你有过多的接触，你媳妇太吓人！”
“我没事儿能来喊你嘛！我想给亮亮请几天假，带他回趟家！李秀来信了，说是要结婚！我寻思着，带亮亮回去看看，亲姐姐结婚，弟弟不回去，不太好吧！”柳丁面色凝重地说。
吴翠哈瞪大了眼睛，眨了几下。
“是真的，李秀那孩子才多大啊，就结婚，我也想回去看看，不放心！我姐就这么一个闺女，稀里糊涂地嫁人可不行！凤英还和我闹呢，我走了，店里忙不开！她不想关门！”
“李秀说要嫁给谁了吗？”
“没说，就说要成家了，以后弟弟回去，可以住姐姐家了！这孩子啊，没了妈以后，就像没家的孩儿，心气和我姐一样！”柳丁说着话，擤了一把鼻涕。他缓了一口气，尽量想说的轻松一些。
“我也想去看看李秀，你能带我去吗？”吴翠哈的话刚一出口，顿觉不妥，凤英本来就想得多，这要是两个人一起带着李亮出了门，不得和柳丁打起来，搞不好会闹到离婚的地步。
“哎，我的情况你也知道，我们俩肯定不能一起去，只能去一个！要不，你带着李亮去，我拿钱，你给李秀捎过去！孩子结婚，我当大舅的，就是点心意！让孩子自己留着，别傻乎乎地都拿出来！你可要嘱咐李秀，那孩子，心思实诚！”
柳丁说着，真的从裤子的口袋里掏出一厚沓钱，塞到了吴翠哈的手里。看来他早就预料到，和吴翠哈说完，应该是这样的结果。所以把钱都准备好了。
吴翠哈手里拿着钱，楞愣地站在原地，李秀结婚，这种莫名的悲伤，和当年柳条结婚时一样的感觉，明知道是火坑，还瞪着眼睛往里面跳，跳的人义无反顾，看的人却如万箭穿心。
李秀和柳条？冥冥之中，李秀不会重复母亲的不幸人生吧？
吴翠哈的心一阵抽搐，正如鞭子打在身上，皮肉的痛牵扯着浑身上下的神经跃动起来，而疼痛的神经最活跃，疼得人，无法呼吸一般。
一时间，李秀的那张脸和柳条当年离开屯子的模样，完全混淆了，吴翠哈不知道脑袋里那个在对着自己微笑的是李秀还是柳条了。一会儿是李秀带着柳条特有的不屑斜睨过来，一会儿又是柳条带着李秀哀求的目光投射来，冰锥一样刺向吴翠哈的心。
吴翠哈慌乱地逃走，跑回家，一个人关在房间里。
吴翠哈还是带着李亮乘坐着火车，在凌晨时分就到站了。车站还是那个小的不能再小的车站，出站口站着查票的竟然是丁红全，那个和大舅重名的人，也就是胡立的前夫。
丁红全显然没有认出吴翠哈，麻木地用检票的工具在出来的旅客手里的票上按上去。吴翠哈站在原地，依旧拿着票。
“下一个，往前走走！”丁红全眼皮没抬一下，说着一天要说上百遍的话。
“老丁！”吴翠哈喊了一声。
丁红全疑惑地抬头看，看到吴翠哈那张脸时，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闪出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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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来了！”
吴翠哈就知道，丁红全没有想起来自己是谁。
那一刻，她的心里淤积在一起的阴霾，散开了。人和人就是这样，过客的身份，在哪里都是一样。彼此走过去，互相忘记，再相遇的时候，再记起，吴翠哈喜欢这样的关系。
“我是吴翠哈！来李明家打过架！还来看过李明的女儿李秀！你请我在你们那吃过饭！”吴翠哈如数家珍地说着，她自己都不知道，记忆深处，原来可以藏匿这么内容。如果再也不遇见，这些一定会隐藏得更深，直至消失。
“哎呀，瞧我这记性，我想起来了！你没说的时候，我都想起来了！那个神婆！我怎么能把你忘记了！都在心里！”丁红全的右手攥了空拳，在心口的位置轻轻捶了两下，以示真的记得。
“上夜班啊？”吴翠哈换了一个话题。
“你是来参加婚礼的吧？李秀那孩子要结婚了！你这么义气，肯定能来！我都猜到你这两天就会来！”丁红全笃定地说，吴翠哈有那么一瞬间认为，丁红全一眼就认得自己的。
“对，我是来参加婚礼的！你参加吗？”
“我，我问候李明家八辈祖宗！那小子不是好人，怎么样？我说的不会有错！他又找了一个媳妇，这回他找的小媳妇，精明强干，可厉害了！活该！一天揍他八遍我都不嫌多！我还给他家随礼？我日他祖宗！”
“不去也好！”吴翠哈轻声说，也是她的真心话。她已经开始后悔来了，她希望自己能逃避，无力改变的事情，明知道的结果，还非要大老远来看看，她怨恨起来自己了。
“你去吧，下午我请你去我们食堂吃包子啊？”
“看看时间吧！”吴翠哈不能继续说下去，后边已经有几个人在排队了。她匆匆地离开，李亮跟在她的身后。
李亮心急，恨不能一步就跑到家。
而吴翠哈则是磨磨蹭蹭，不肯快走。这个地方她来过，来过的原因都是令人心痛不已的。柳条的离世，李秀的决绝归来，林林总总，都是让人感到窒息的痛。
“阿姨，你说我姐现在是不是还没起来呢？”李亮不明白做事痛快的吴翠哈，为什么动作缓慢？孩子毕竟是孩子，这么久没有回家，着急回家也是常理。
“我们悄悄地走过去看一看，如果没起来，我们俩回到车站候车室里睡一会儿再过去，你看行吗？”
“行!阿姨，要不然我跑得快，先跑回去看一看，阿姨你挺累的，一宿没睡，你慢慢走，一会儿我回来迎你！”
吴翠哈点点头，心里明白，李亮想快点见到姐姐李秀，就同意了。自己也不是走不快，只是感觉身心疲惫，不愿意立刻面对李秀的婚礼。
眼见着李亮跑远了，吴翠哈数着步子走，走一步停一步，直到现在，李秀和柳条两个人的面容，她还是无法分得清，她开始模糊思绪，和柳条也并无过往，要说有，也只有柳条对自己的厌恶。
结果偏偏是这个令柳条生厌的人，收留了柳条的两个孩子，虽然李秀后来选择了回来，她自己执意做出的选择，谁也无法阻止，从李秀选择回到家乡后，吴翠哈再也没有想过李秀，李秀这个人就像在她的生活中凭空消失了。
人真的是会自我欺骗的，至少吴翠哈是这么认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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